广东省省情调查研究中心的调查报告显示,全省三甲医院的“价格感知”满意度明显低于公众期望值,看病贵仍是患者的普遍反映。
广东省省情调查研究中心发布的《2009广东三级甲等医院满意度调查报告》(以下简称《报告》)显示:在服务态度、环境设施、价格感知等六项调查指标中,价格感知的满意度与病患期望值之间差距最大,看病贵仍是患者的普遍反映。那么,三甲医院看病贵,贵在了哪里?患者对医院哪些收费不满意?看病贵成顽症的原因何在?
患者对门诊药价最不满意
按照我国医院分级管理办法,医院分为三级,每级又分为甲乙丙三等。三级甲等医院是其中等级最高的医院,在技术能力、管理水平、设备条件、科研能力等方面优于其他医院。正是因为代表了医院最高水平,广东省省情调查研究中心课题组选择了省内三甲医院作为调查对象。
课题组成员王璐告诉记者,为了真实了解患者对三甲医院服务的满意程度,课题组去年10月派出调查员进入省内50家三甲医院进行了抽样调查。“除了在一些医院调查时被保安发现外,大部分医院对课题组的调查并不知晓。”调查采用向医院患者发放调查问卷的形式,问卷的设计也从患者角度确定指标和权重,反映患者的需求和期望。历时两个月,课题组共完成有效问卷5015份。
对问卷的汇总分析后,课题组发现,价格感知的满意度与病患期望值之间的差距最大。患者对医院价格的期望值为87.11分,而患者对医院价格的实际满意度仅为67.41分,两者相差19.70分。
19.70分的差距到底有多大?王璐进行了解释:问卷问题选项分为5类:“很满意”“比较满意”“一般”“不满意”“很不满意”,分别赋值100分、80分、60分、40分、20分。参考这样的分值,患者对医院价格的实际满意度只为“一般”或“不满意”。
主持此次调查的郑梓桢教授告诉记者,患者对全省三甲医院的价格感知认可度相对较低,较多医院价格感知满意度得分不过60分,如阳江市人民医院门诊部价格感知满意度最低,为49.46分,这是值得警惕的。
患者对医院哪些收费不满意?调研报告进行了分类统计。医院收费中只有挂号费的价格得到了患者的基本认可,得分70.48分。药价、检查费、治疗费得分较低,其中门诊药价患者最不满意,只有65.58分。
南方月刊记者在广州某人民医院采访患者,发现他们支付的药费、检查费动辄数百数千元。家住海珠区的张女士患支气管炎,进一次医院就花去748.5元,其中挂号费8元,验血费45元,拍片费104元,输液3天药价302元,其他药费289.5元。家住越秀区的郭女士为儿子做手足口病血液化验一项就花去了274元,“真不知道这价钱是怎么算出来的?”多数患者反映,医生开药不考虑患者的收入水平,让他们感到很大负担。
课题组发现付费方式对患者价格满意度有较大影响。总体来看,公费医疗的患者对各项费用价格认可程度最高,其次是医保患者,自费患者的认可程度较低。
对于广东省省情调查研究中心这种第三方机构调查,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表示赞同, “第三方机构调查的结果可以反映出医院在民众中的真实印象,医院应当从中吸取对自己有用的东西。”
信息不对称导致患者“挨宰”
《报告》还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值得解读的矛盾现象。患者在选择就医医院时,首先考虑的是“信任该院的医疗技术水平”“医疗设备完善”等因素,“收费相对合理”被排在第八位。而在进行“医院需要改进的地方”调查时,患者却将“医院合理收费”排在了第一位。
调查数据显示,对医院收费的不满意并未影响患者选择到三甲医院看病,这再次反映了患者在医术与价格之间的纠结。虽然认为医院收费不够合理,但62%的患者表示下次仍会选择本次就医的医院,表示不会的仅占6%。
这种现象在生活中频繁发生。6月27日,雷旭的宝宝在广州番禺一家医院出生,随后患上新生儿肺炎、消化道出血,经过几天的治疗,病情渐趋平稳。但雷旭并不放心,将其转院至医疗技术水平更高的广州某三甲儿童医院。短短3天,宝宝就花费了近6000元的医药费,其中检查就做了189项。这些检查项目以专业的学名出现在清单上,通过向朋友咨询,雷旭才得知孩子在这几天中接受了艾滋病、梅毒、类风湿等项目检查。
其实在半个月之前,媒体就曾广泛报道了这家儿童医院存在乱检查、乱收费的现象。在为一名误吞弯针的5岁女童诊治过程中,检查项目多达217项,同样包括艾滋病、梅毒、类风湿等五花八门且令人费解的项目。
但近日记者在该医院调查时发现,医院挂号、付费窗口仍排着10多人的长队。在新生儿科,记者询问了3位患儿家属,他们对这家医院做不必要的检查的问题有所耳闻,但仍然选择了这家医院。因为它地处广州市中心,医疗技术、医疗环境优越。他们花费的检查费在5000元至10000元之间,但这些检查和他们孩子的病情有什么关系,他们并不清楚。
相关专家将这种现象解释为医疗业市场失灵,原因是医疗行业中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。医患信息不对称表现在两个方面:一是患者对医院和医生不了解,而医疗服务是一种后验品,在接受享用这种服务之前,不知道就诊医院和医生是否能正确诊断并加以治疗。大多数患者为了回避风险,只要有经济能力,哪怕是经济能力很有限,也会优先去大医院,找最好的医生。这样就导致优质服务严重供不应求,进而收费过高;二是患者对自身伤病、医疗服务及药物功能的了解极其有限,更谈不上跟医生“讨价还价”。因此,当患者到某些大医院就诊时,很可能懵懵懂懂地被“宰”,有用没用先检查一轮,再开上有用没用的药数种。
看病贵,“板子”该打向谁
开贵药、多开药,做不必要的检查,收受患者的红包,公众对这些行为深恶痛绝。《报告》将这些现象列入了医院的医德医风问题,并进行了分类调查统计。
调查数据显示,从各项违纪现象来看,随着医德医风的整治和舆论监督的加强,收红包现象得到很大程度的遏制,但患者认为开贵药、多开药,做不必要的检查现象仍相对较多。患者希望医生开药单和检查单时能和患者讲清楚,让他们明白钱花在了什么地方。
看病贵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里?尽管部分医院存在着问题,但“板子”不能都打在医院身上。“医院是一个终端,药是企业生产的,器械是企业生产的,只不过是通过医院这个终端卖出去。现在我们很多医生想开便宜药开不到,由于利润太低,医药公司不供药,医院采购不到此类药物。”深圳人民医院医生王新民告诉记者。
多数专家学者将看病贵,归因于我国“以药养医”的医疗筹资体系。政府没有给医疗卫生体系以充分的财政拨款,又将医疗服务规制在一个很低的价格水平。如果没有其他资金来源,医院只能寻求医药费和检查费进行补偿,客观上激励医院提供不必要的医疗服务,“一天10次CT”“550万天价医疗费”等诸如此类的新闻便不断出现。
“我们应改革目前的医疗体制,重新定位公立医院,增加国家对卫生资源的投入。”广东省人民医院医生孙家珍说,医患信息不对称是一种客观事实,只有引入政府干预才能改变这种局面。
调查组同样建议政府加大医疗卫生投入,加快推进基本医疗保障体系,将医疗保障制度覆盖全民;同时,加强对社区医院及其他公立医院的扶持力度,以此解决三甲医院医疗资源供不应求的状况。